368章 取死之道（一）

    “漫步宜君梁，视野多宽敞，仙踪故事多，彭祖寿命长。”

    “石板棋盘大梦一场，鬼谷弟子费思量。”

    “茫茫林海，绿荫村庄，蝴蝶飞舞草木溢香……”

    这首后世传唱的民歌，不仅唱出了宜君梁秀美的山景，还唱出了宜君自古传承的底蕴。

    而此时，整个宜君梁上却是杂草荒芜，平日鲜有人迹经过的山间小径两旁，则横七竖八倒着无数衣衫破烂，脸上尽是菜色的义军士卒。

    因高迎祥所部溃败得太快、太惨，等王嘉胤的中军赶到时，迎接他们的不仅有曹文诏所部严阵以待的五千关宁军，更有延绥镇总兵吴自勉、固原总兵杨麒所率的两营秦兵突然自农民军身后杀出。

    腹背受敌下，王嘉胤所部顿时大乱，尤其当关宁军挑着长杆，把一串串高迎祥所部义军的首级展示到阵前时，本就是逃命跑路的农民军哪里还有半分抵抗意志，根本没人去管刚刚自立不久的“大将军王”是如何呼喊，乌泱乌泱地全都做了鸟兽散。

    尽管王嘉胤在亲兵的护卫下拼死杀出重围，但几万人马最后剩下的也只有不到五千人，虽然在被围的七天内陆续又有不少溃逃的农民军汇聚到了宜君梁。

    可这些人也把只要放下兵器回去种田，官府便既往不咎的消息带到了义军之中。

    一开始，王嘉胤还命亲兵尽力弹压，对传播“谣言”者尽数锤杀；可仅仅压制了两天，眼见偷逃的人越来越多，又加上粮草已经见底，王嘉胤索性破罐子破摔了起来，带着这群残兵败将狠狠地洗劫了宜君梁上仅有不多的五十几户百姓。

    为了断绝部下弃械投降的念想，彻底丧尽天良的王嘉胤还把抓到的五十几户百姓近二百口人不分老幼尽数坑杀，只留下了几十个可怜女子供全营人马发泄兽欲。

    当饱受欺压的农民军蜕变成了欺压者，他们所带来的破坏力和道德上的沦丧简直不能用人类的语言所能形容。而这，正是王嘉胤此时想要达成的目的，他就是要断绝部下重新回归平静生活念想，对他来说，现在没有什么能比保住他“天命大将军王”的位子来得更重要。

    “大将军王，大将军王，卑职有要事相禀！”

    一个不知哪个朝代被遗弃的破庙外，一名义军副将面带恭顺地向着里面低喊了两声，他知道，大将军王进山前刚得了一富户小妾，无论是行军跑路那都没舍得撇下这风sao的狐狸精，这个时辰，只怕还没起床。

    “知道了！”

    内里传出王嘉胤不甚耐烦的声音，在他看来，现在除了山下的官军突然被雷劈死，还有个屁的要事值得麻烦他？

    抖落掉绸袍上沾着的草根泥灰，王嘉胤眯着双眼走出了破庙大门，瞄了一眼恭敬的手下问道：“怎么回事？山下的官军打上来了？”

    “呸！官军真打来了，老子不逃命还能有功夫在这跟你磨牙！”

    心里暗骂了一句，副将脸上却是更加恭敬，“大将军王，紫金梁的后军来了人……”

    双眼一亮，王嘉胤的脸上顿时一喜，忙上前一步急问道：“来人在哪？紫金梁的一营人马在哪？”

    回身喝了一声，只见两名义军士卒拉着一个衣衫破烂的黑瘦汉子从残破的院墙处走进院内，一见来人模样，王嘉胤竟咧嘴笑道：“妈了个球的，原来是你小子，说吧！他王和尚的人马到了哪儿了？”

    来人闻言，一大一小的三角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嘿嘿一笑道：“姐夫，你叫我盯着紫金梁，弟弟我每天过得可是提心吊胆，这不，小弟闻听姐夫您受困在此，便讨了这趟的差使赶紧来见您老人家了么！”

    原来这来人不是外人，乃是王嘉胤的妻子张氏娘家的兄弟名叫张立位。

    就在王嘉胤自立“大将军王”的前几天，他这位小舅子一副穷困潦倒的模样前来投奔，也因他是自家亲戚，王嘉胤当即就是大手一挥，把一个“前军指挥”的官位就赏给了未立寸功的张立位。

    虽说得了个“高官”，可王嘉胤封的官儿多了去了，张立位这个“前军指挥”不仅没兵，就连许下的那份钱粮都是空头支票，但这厮也算勤快，也从没因为这些计较过半句。

    眼见还是自家人用着顺心，当义军决定分兵转战甘肃之时，并不放心王自用的王嘉胤便将自己这位小舅子给派到了他的军中，名义上说是历练，可实地里却是监视着王自用的一举一动。

    “姐夫！紫金梁眼见官军势大，当下就率着弟兄们悄悄潜回了白水，弟弟我可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自小路悄悄潜进山的。临行前，紫金梁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叫我给您捎个话！”

    眼睛一瞪，王嘉胤对王自用临阵先退的做法很是不满，眼下高迎祥生死不知，自己带着的人马又被官军围困数日，他王自用没派来一兵一卒也就罢了，竟只干巴巴的给自己稍了个话！

    “讲！”

    听姐夫的语气不善，张立位脸上的笑容却是更盛，“姐夫，紫金梁说了，咱们能够纵横府谷、白水一带，乃是占了地利之便，这一带外有河曲、下有葭州，有重山险峻，又有黄河阻隔，加上本乡本土的，所以官军想要围剿我等便很是不易！可咱们放着现成的地盘不去经营，就因为山西有天雄军便怯战先退，反而舍近求远地想去六盘山，这才有了今日之祸……”

    抬头看了看，见王嘉胤的脸色更加铁青，张立位继续往上添柴道：“紫金梁还说了，他现今在白水收拢各路豪杰，就等着姐夫您率部前去汇合，等兵马齐备，大家伙便挥军北上，先占下府谷作为根本，然后便趁着官军不备渡河占了河曲。他自愿引军留守府谷，这样一来，即便姐夫您在山西受挫，到时也能率军回师府谷，这才是进可攻、退可守的好局面，还望姐夫您……”

    “够了！”

    王嘉胤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心中的不满更是达到了顶点。

    就在这时，王嘉胤的目光却是扫过周围闻讯而来的麾下士卒，看着众人如今的惨状，硬生生地又把这份不满强压了下去。

    “哈哈哈哈哈！”

    “好、好、好！好个紫金梁，他这番谋划，当真是为我义军着想！既如此，你便头前引路，咱们连夜潜回白水就是！”

    见王嘉胤上了钩，张立位倒也不废话，当下挺了挺腰杆应了声“是！”

    “大王！咱们又要赶路了吗？”

    一个娇柔软糯的声音自众人身后响起，只见一个身披轻纱，腰缠红袄的美艳妇人自破庙中缓步而出，那腰肢随着步履一摇三摆的模样，竟直接叫院内众人直接看傻了眼！

    伸手拉过妇人滑腻的嫩手，王嘉胤的心魂儿都要被这娘们勾飞了，笑吟吟地将妇人揽进怀里道：“我的宝贝儿，你放心，本王一会儿就让他们赶制一顶抬轿，保证不让你受那行军之苦！”

    咯咯咯地娇笑两声，妇人的手指顺着王嘉胤衣衫缝隙在他的胸前一滑，旋即又掩住小嘴娇滴滴的说道：“还是大王会疼人！”

    顿时觉得气血上涌，王嘉胤此刻哪还顾得许多，当下就一把抱起这美妇，一边向破庙里走，一边吩咐道：“王国忠，把存下的吃食拿出一半与大家分了，等天一黑，咱们就摸下山去！”

    说罢，也不等这个名叫王立国的副将回话，便迫不及待地推开了残破的庙门，急火火的与这妇人共赴巫山去了。

    直到听见庙门被重重关上，张立位这才抬起了头，充满不屑和怨愤的目光恰好跟这个名叫王立国的副将对了一下。

    四目相碰，两人的目光却又同时收起，紧接着便好似没事人一样驱散了众人。

    “走了走了，没听大王吩咐天黑便要赶路吗？都他娘的在这作甚，有这功夫，还不如去躺着攒些体力，这会都他娘的不吵吵饿了是吧！”三斤九两的大明之天启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