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右屯卫中有大礼

    在上一世，朱由校经常会在天气预报中听到：“受西伯利亚强冷空气影响，我国华北、东北大部分地区将出现大幅度降温、并伴有大风、暴雪等天气……”

    这话放到现在也是同样适用，草原上连续多日的恶劣气候，明显也影响到了辽西地区；建虏正是趁着河水上冻，便于大军调动，加上以女真历次与明军交手的经验看，女真八旗显然比明军更能适应在极端环境中作战，这也是为什么从老奴到他黄台吉，都喜欢把挑起战争的时间放在寒冬腊月里进行的一个重要原因。

    右屯卫，这座原本应该是大明抵挡后金最前沿的军堡内，此时却只有稀稀拉拉的百八十号人正猫腰撅腚的在地上这刨刨、那挖挖地忙活着。

    铲来一堆还混着雪块的泥土，把刚埋进坑道里的物件遮掩好，一名士卒凑到自己上司身边问道：“大哥，弟兄们领着一群穷酸措大挖了几个月，现在却填进去了这么多的火油和火药进去；难不成上头真就舍得这么大的一座军堡？”

    被问话的军官先小心地在坑道上铺了一层薄薄的木板，又将遮盖的浮土拍实，这才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低声说道：“你小子小声些，没听百户老爷说么，咱爷们就是要把这右屯卫的军堡变成一个大号的开花蛋，只要那群狗建虏敢来，那就一把鸟火送他们上天；只要这件事能成，再弄死几个女真人的贝勒贝子，别说这么一座修了一半的军堡，就算把锦州城送给这群狗建虏当棺材又有什么打紧。”

    拍了拍手下的肩膀，这名锦衣卫小旗官打扮的汉子继续说道：“何况大人说了，这崩死的建虏越多，咱弟兄们的功劳越大，就是这点火的勾当还不知道会便宜了哪个混蛋……”

    自从得到黄台吉必定会带大军进犯宁锦的情报，朱由校和孙承宗便每天都在换着花样地琢磨该怎么坑上一波女真人。

    按照原本计划，因右屯卫的位置过于前凸，而且对于辽东军团来说，同时修筑大凌河、右屯卫两座军堡的消耗还是十分巨大的；既然想要收缩兵力，那么还不如干脆点放弃掉整个右屯卫，也好集中一切资源来确保大凌河城的修筑。

    所以，这座军堡早在制定计划之初，就被孙承宗划进了舍弃的行列。

    接到孙承宗的密奏后，朱由校一开始也并没有想到利用这座废弃的军堡来做什么文章；直到军备部上奏，说以马祥麟押送来的那批硝石为原料，工匠们利用水压机，在连夜赶制下已经得到了不下三十万斤的黑火药，算上以前库存，整个京师的火药库已经塞的满满当当，请求皇帝能够批准修建新的火药库。

    朱由校拿着奏报先是显得十分高兴，可当方正化提醒他，这么多的火药应该小心地分开存放，以免发生意外。

    他便一下就联想到了自己穿越前发生的那场著名的“天启大爆炸”。

    虽然后世关于这场诡异的爆炸那是众说纷纭，但眼下的大明朝廷无论对内还是对外，都只说是王恭厂附近的火药库因保管不当而引发了事故。

    而这样做的目的，便是统一上下口径，以防别有用心之人利用什么上天“启示”之类的话来大做文章。

    可一下子多了这么多的火药，即便是明军能用，但一场大战下来又能消耗去多少？

    这样一来，因担心自己的老窝又会被炸上天，朱由校在翻了两个时辰后，就把心思打到了右屯卫上。

    这座军堡本就在放弃的范围里，既然大明撤了，左右落在女真人的手里这座修了一半的军堡也会被毁掉，那还不如在撤退之时给黄台吉送上一份足以惊天动地的“大礼”好了。

    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祖大寿除了监工大凌河城的修筑，就是不停地接收从关内运送过来的一车又一车的火药；同时被送来的还有数目惊人的火油跟几千名因不同罪名被发往辽东筑城的各地学子和生员。

    于是，在两百多名锦衣卫和一千多辽东军的监视下，几千名学子也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塞外苦寒之地，别管外面是刮风还是下雪，这些平日里肩不能提的儒生们靠着肩扛手提，在日夜不停的劳作下，硬生生的在右屯卫地下挖出了纵横贯通的数十条地道出来。

    而这群学子和辽东军明显是不明白这些地道的妙用，等到他们全部撤走，两百个锦衣卫便在几十个工匠的指引下开始向地下装填起了一个又一个的火油罐和火药桶。

    为了确保杀伤效果，不知道是哪位仁兄的主意，右屯卫现存的地上建筑能掏空的也全部被掏空，里面也被塞满了小包火药和各种各样的铁钉、铅弹；更损的是，在一些塞不进火药包的地方和屋顶，更被这群缺德带冒烟的锦衣卫们放置了许多掺进砒霜的石灰袋。

    布置这么一个随时能够“暴雷”的巨型开花弹虽然不是什么难事，但想把整座军堡引爆，却成了一个十分棘手的问题。

    于是，祖大寿开出了十分优厚的赏格，但凡抽签中了的，无论是谁，只要能活下来，一次性就能得到赏银五千两和锦州周边上好耕地百亩；若是有罪之身，不但免罪，一应赏赐也不会变。若是不幸阵亡，赏格延及家人，且子孙两代皆受朝廷供养。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在巨大的好处面前，死囚营和那群获罪学子中皆有人想要搏上一搏。

    在这群死囚看来，左右自己难逃一死，能这么轰轰烈烈的去见阎王，倒也能挺直了腰杆去跟他老人家说：“老子是为国尽忠，可不是作jian犯科的罪人！”

    学子们则是觉得眼下处境实在是叫人生不如死，倒不如舍了一条性命，为自己的家人求下一世的富贵。

    一切刚刚安排妥当，领头的锦衣卫百户又来回巡视检查了数遍，尤其是八条肩负着引爆全城的坑道，他更是爬进爬出的查上了好几遍。

    确认一切正常，把八个坑道口的遮盖重新布置好，这名百户对身旁的一名下属叹道：“我地姥姥，这么大点的一座小城，这群王八蛋足足塞进去了不下十几万斤的火药，那些火油有多少？”

    身后的下属眯起眼睛算计了一下，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说道：“那火油，怕是足有两万多斤，还有那些弹子、铁钉和石灰；啧啧，这要是发动起来，可真够狗建虏喝上一壶的！”

    “喝上一壶？姥姥！不撑出狗建虏的蛋黄，老子就不是他狗建虏的祖宗！”

    就在这名百户口沫横飞大过嘴瘾之时，他的后脑结结实实地被人凿了一下，一个洪亮的声音笑骂道：“你这憨货，给狗建虏当祖宗，很威风吗？”

    唉哟了一声，百户回头一看，却看见祖大乐眯缝着一对环眼正笑呵呵地看着自己；这名锦衣卫百户可是在辽东厮混得久地，跟祖家这群地头蛇更是混成了酒rou朋友，当下也是摆出了一副笑脸，冲祖大乐一下笑说道：“俺说今儿个天怎就突然好了起来，原来是祖家二哥到了！”

    又嘿嘿干笑两声，凑到祖大名近前问道：“既然二爷到了，想来那些狗建奴应该也该来了吧！”

    嫌弃地躲了一下，仿佛很是害怕百户一声泥污会蹭到自己刚讨来不久的新式军服，祖大乐左右看了看说道：“要不是看跟你小子还有点交情，老子才不会将这等机密说给你听。”

    又压了压声音，祖大乐小声道：“告诉你，那群狗建虏的前锋已经中招，锦衣卫那几个小子已经把他们往这边勾搭了；老子这次来，一是不想错过了这等场面，二来也是给狗建奴们加点‘馅料’。”

    顺着祖大乐的手势，百户这才发现不远处正有百十辆大车正向这边过来，看那车辙印迹，上面的东西还是有些分量的。

    狐疑的看了一眼祖大乐，百户嘬了嘬牙花子问道：“我说，二爷啊，这城里现在沾点火星子就能把人崩上天去，您老这是又弄来什么好玩意了？”

    咯咯阴笑几声，祖大乐道：“大哥跟何都司怕这群狗建虏在城里住得不踏实，特意叫咱给这群狗东西送来些烈酒和羊rou。”

    见百户一脸的不可思议，祖大乐稍稍凑近了些说道：“放心，都是加了料的！个把时辰内屁事儿都不会有，但后面能叫这群狗娘养的把肠子都给拉出来！”

    “而且何都司说了，这城里的炮药跟火油味儿太重，给狗建奴添上点酒气和羊膻味也能遮掩遮掩。”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读小说阅读最新章节。

    百户嘿嘿一笑，对祖大乐说道：“不瞒二爷，这关节小弟几个早就想好了，咱们可是搞来了不少炮制火药火油的破烂器具，那几个当‘钩子’的弟兄们也都交代过了，就说咱们爷们儿在这军堡里开了几天的工坊；那火药库里可是留了数目不少的淘汰弹药，保准那群没见过玩意的狗东西们看不破里面的门道。”

    狠狠拍了一下百户的肩膀，祖大乐笑骂道：“他娘的！你李大愣居然也会算计人了……”

    见李大愣的眼神瞄向了自己身后的大车，祖大乐这才发现，自己这群人都不知道从何时起，都变得挺会算计人地……

    直到天色逐渐转暗，自右屯卫东北方向传来了一阵隆隆的马蹄声，眼见得距离城墙还有二三里的行程，走在队伍最前面的豪格一勒马缰，抬手示意身后的人马停下。

    打量了一阵仅有几盏忽明忽暗灯火的城池，豪格扭头对身旁的萨哈廉问道：“把两个明军尼堪带上来？”

    回身喊了两声，几个在几个兵丁的拖拽下，两个穿着明军衣甲，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汉子被推搡到了萨哈廉的马前。

    豪格略低了一下身子，皮笑rou不笑的问道：“你二人说这右屯卫里的军兵已经撤走，可为何还有那许多的灯火闪烁？”

    两个汉子的眼皮都已经肿了起来，可还是使劲儿睁了睁看了城墙一眼；费劲看了看天，见豪格所说的“许多灯火”也不过三五盏的样子，其中一名军汉苦笑了一下说道：“我等兄弟既然落到贝勒爷的手里，自然是知无不言；这右屯卫本来是用来抵挡大金的前哨，前阵子倒是来了许多的兵丁和军户在此制造火器弹药；只是近几日突然传下军令，叫大家伙尽快撤回到锦州城去，究竟为何，小人却是不知！”

    另一名军汉听了，挣扎着向前挪动了几步，很是表功心切地说道：“贝勒爷您明鉴啊！这里面的事儿小人可是知道的，弟兄们都说，因为祖总兵和孙督师不和，孙督师说祖总兵私贩弹药给了大金，这才收了军户们回了锦州……”

    豪格眯起眼想了一阵，又问向萨哈廉道：“阿玛的中军现在应该到了哪里？”

    萨哈廉算计了一下时辰，“按咱们送信的时辰算，中军晌午就该得到了消息，若是星夜兼程，估摸着再有一夜也该到了！”

    点了点头，知道中军距离自己并不算远，豪格的心里这才稍稍安稳了一点，自打今天抓住了这两个明军探子，在得知右屯卫守备空虚后，豪格丝毫没犹豫的就带着前锋一万精骑杀了过来；可不知怎地，越是靠近右屯卫，他的心里就越是紧张不安，总感觉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

    眼下右屯卫虽说就在眼前，可豪格还是犹豫了起来，是等着中军来了一起进城？还是自己先替阿玛抢下这开战以来的头功呢？

    就在豪格犹豫不决的时候，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飞驰到了他的面前，马上之人勒住马缰，毫不客气地问向豪格道：“怎么回事，大军为何止步不前？”

    见是德格类这位前锋军统帅到了，豪格也不敢怠慢，向着自己这位十叔抱拳施了一礼说道：“十叔，侄子唯恐有诈，这才命大军暂且停下，还是等中军到了由阿玛定夺才是。”

    摸着拇指上的扳指，德格类笑了一下说道：“我看不必了，前面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咱们派几个人好好侦查一番也就是了；儿郎们马不停蹄的跑了一天，正是人困马乏的时候，放着现成的城池不住，儿郎们再去忙活着扎营岂不是白白耗费精力？”

    说罢，也不理会豪格的反应，德格类直接向萨哈廉吩咐道：“你亲自去，再带几个机灵的，把这城内城外的好好查上一遍。”

    主帅发话，即便豪格是黄台吉的长子，在打仗的时候也是不敢违背主帅军令的，于是萨哈廉领了军令，招呼上百十名手下士卒，带着风声就想着右屯卫方向去了。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一脸兴奋模样的萨哈廉这才纵马回到队伍前面；“大喜，大喜啊！这城内不但没有守军，那府库里还被小的们找出了大批的粮食和弹药，想必是吗，明人撤退时太过匆忙而遗落下的！”

    听到萨哈廉的回报，德格类更是不再犹豫，大手一挥，一万多建虏骑兵就这样浩浩荡荡地开进了右屯卫城……三斤九两的大明之天启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