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专坑亲戚

    九月一到，天地间便多了几分秋意，一阵凉风顺着马车的侧帘吹入，还将一片刚刚红透的叶子给带进了车内。

    “方卿，就停在此处好了，朕想下去走走。”

    朱由校的声音自车厢里传来，正在驾辕的方正化赶紧将车停稳，又恭恭敬敬地把皇帝扶下了马车。

    自上午见过了几位朝臣，朱由校的心情就没好过，而心情不好的皇帝是不会拿宫里规矩当回事的；于是命人叫来卢象升，各自乔装打扮了一番，一行人就混进了宫中采买瓜蔬的车队里悄悄溜出了宫。

    为防不测，方正化第一次在卢象升这个外臣面前显露出他西厂督公的实力。

    就在马车驶出皇城后，足足近百的西厂高手，全部在卢象升毫无觉察的情况下自京城的四面八方慢慢汇聚了起来、皆一言不发地跟在了马车后面。

    等朱由校下了车，方正化把手一挥，这百余人就像从没出现过一般，几乎是瞬间就消失在了卢象升的视线里。

    错愕了数息时间，卢象升这才理解为什么魏忠贤和田尔耕现在见到方正化都是客客气气的，绝不是因为他老方天天跟在皇帝身边，而是这位看起来憨厚的西厂督公有着能叫任何人都老老实实的绝对实力。

    朱由校十分满意方正化的安排，毕竟，这微服私访就该有微服私访的样子，乌泱泱的带着一群人还有个什么意思。

    走在田间的小路上，听着不远处传来的几声鸡鸣，朱由校的脸上终于挂起了一丝笑意，于是他负手而立，把眼睛轻轻闭上，开始享受起这少有的温煦与平和。

    突然，一阵由远及近的犬吠瞬间将这宁静打破，唯恐坏了皇帝心情的方正化被气得七窍生烟，大呼小叫着想将这畜生赶走。

    可饶是他方公公武功盖世，在没得到、许可的情况下可是不敢御前杀生的；而这小狗又机灵得很，在几人中间七绕八绕的，竟把凶名赫赫的西厂督公给弄了个灰头土脸。

    许是发现老方始终不敢冲向朱由校这边，小狗最后竟赖到朱由校的脚边不走了，方正化见状，气得直在原地跺脚；而金大早就指着老方哈哈大笑起来，就连卢象升也是一副忍俊不禁的表情。

    伸手将小狗抱起，看着眼前的一幕，朱由校倒是略有所思起来。

    过了良久，朱由校终是没偶遇上一位乡民，也就没了询问一下民间疾苦，然后惩治一下贪官污吏的桥段。

    想来也是，那百余高手既然都撒了出去，又怎会叫普通百姓轻易的接近到自己身边；即便有，也定是方正化刻意安排的无疑。

    轻轻的将小狗放回了地上，心结渐渐打开的朱由校也没了继续欣赏风景的想法。

    “方卿，下次叫你的人不要滋扰了百姓，回西苑吧，再去将许显纯叫来。”

    方正化领命，自去安排一切。

    ……

    “臣，许显纯，参见陛下！”

    惟扬殿内，许显纯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小心地向上跪拜道。

    虽说这锦衣卫也是武职，按照皇帝的旨意只需行军礼或单膝下拜即可；但这锦衣卫又是天子家奴，所以这私下该跪还是要跪的。

    可朱由校却一点都没有要答话的意思，就这么一页一页地仔细翻看着手里的书册，就仿佛真要从里面寻上个颜如玉出来似的。

    过了约一炷香的时间，许显纯的额头上已经明显渗出了冷汗，一颗心更是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许显纯！”

    朱由校的声音突然自殿内响起，将早就紧张过度的许显纯吓得一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答道：“奴才在！”

    将手里的书册放到桌上，像是才发现许显纯还跪在地上似的，朱由校好奇的问道：“咦？许爱卿怎么还在跪着，来人，快给许爱卿赐座。”

    说是赐座，可皇帝却没叫他老许起来，于是许显纯还是那么老实巴交的跪着，丝毫不敢动弹。

    “哎！爱卿这是作何？即便不论君臣，爱卿亦是我大明皇亲，何须与朕这般客气！”

    “刷！”朱由校的话音刚落，许显纯刚刚止住的冷汗瞬间就流了下来。

    这要是以前，即便皇帝不讲，许显纯也会逢人就说起自家与皇帝的那点儿亲戚关系。

    可眼下！这满大明的勋戚哪个不知，当今皇帝最擅长的，那就是坑亲族；而且，你小皇帝以前可从没提过此事，这个时候突然唱这么一出，怎会不叫他许佥事紧张。

    “咚咚咚！”

    越想越害怕的许显纯干脆就跪在原地磕起了头来，口中更是连称不敢。

    “哎！爱卿这是何苦，今天叫爱卿来，只是想与爱卿唠些亲族私谊，不论君臣。”

    朱由校不说还好，这番话一出口，许显纯连喊都不喊了，只将头磕的是咚咚直响；不为别的，前阵子皇帝也说过类似的话，只不过那次的对象叫朱常洵而已。

    "好了！朕叫你起来！"朱由校语气一冷，恶狠狠的对着许显纯说道。

    但这话在许显纯听了，那简直如同聆听到天籁之音一般，赶紧起身站得笔直。

    这还是他听一众天雄军士卒讲的，说这新军里谁要是军姿站得直、站得稳，皇爷见了那是一准高兴。

    没理会许显纯的作态，朱由校盯着他的眼睛问道：“许显纯，朕来问你，你想不想叫你许氏一门公侯万代，成为我大明真真正正的勋贵世家？”

    “嘭！”

    这次倒不是许显纯又跪下磕起了头，而是皇帝的这番话直接戳中了许显纯的内心深处，叫他老许的内心一阵狂跳了起来。

    其实论起他许佥事与皇家的那点儿亲戚，在勋戚堆里那都是受尽白眼那一类人。

    这也叫许显纯削尖了脑袋想要往勋贵里扎，早在信王选妃的时候，他更是把自家闺女都推了上去，要不是东林党跟着搅合，他老许没准还真就把那事办成了。

    所以这么多年来，他对东林党那是恨之入骨，捎带脚的也是没少做下那伤天害理之事，可他不后悔，他就是要立下功劳，就是要抱紧皇帝的大腿，就是要给许家争上一个正经的爵位。

    现在机会来了，还是皇帝亲手送上来的机会，怎不叫他心动？

    当下，许显纯把心一横，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喊道：“奴才惟知忠心陛下而已，陛下但有差遣，纵是刀山油锅，奴才亦往之！”

    朱由校点了点头，慢慢的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浙江官绅勾结，阳奉阴违的与朝廷对抗，朕欲遣爱卿为浙江指挥使司都指挥使，为朕钦差，赴浙江清缴欠税，但不知道爱卿之意如何？”

    许显纯一听，一下子就沉默了：“我滴个乖乖！浙江，那可是半个东林党的老巢，叫俺老许去清缴欠税，我的皇爷哟，您老人家这麻子不叫麻子，这叫坑人啊！”

    “怎么？爱卿不愿意去？”朱由校语气冷冽，眼神更是似有似无的往方正化那边瞟了瞟。

    “回陛下！奴才愿往！只是奴才有个请求，还请皇爷应允！”

    为了许家的爵位，许显纯当下把心一横，还是决定干了这票。

    “讲！”见许显纯居然敢提条件，朱由校还是有些不满的说道。

    “臣请皇爷许臣在锦衣卫中挑选五百高手随行，且暂时不要去了臣在锦衣卫中的值司！”许显纯跪地拜道。

    “喔！是这样……”

    朱由校略一沉吟，觉得这个要求还真不过分，这许显纯去了浙江自然是要有些班底才好办事，而他在锦衣卫中的亲信那便是最好的人选；至于他锦衣卫佥事的值司，想来他还是想要利用厂卫的势力在浙江搞风搞雨才是。

    “好！朕就答应爱卿！”朱由校也不再犹豫，当即应承了下来。

    又想了一下，朱由校问向方正化道：“方卿，军备部前日送来的一百杆新式燧发枪现存何处？”

    “回皇爷，尚在府库之中存放。”

    “嗯！那便待许爱卿挑好了人手，一并交付于他。”

    还是给这许阎王多上一道保险才是，毕竟这皇帝都敢行刺，对付他老许一个龙腿子自是不会留什么情面的。三斤九两的大明之天启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