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尘埃

    酉时，京营白虎堂。

    将翻了数遍的密旨放下，英国公张维贤轻叹一声，对正在一旁伺候的儿子问到：“之极，成国公那里状况如何？”

    “父亲，成国公接旨后即命人锁死大营、按名册秘密拿人，凡名册中人，连其亲信均已被看押在五军营大牢。申时三刻，成国公便点齐精锐出营去了，看时辰，该是已和魏公公他们汇合。”张之极见父亲问话，赶忙答到。

    张惟贤摇了摇头，又点了一下头，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朱纯臣这个老狐狸……哼！不过他说得没错！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张之极闻言心中一凛：“父亲可是有了决断？”

    盯着自己的儿子看了好一阵，张惟贤突然重重的一拳砸在桌案上，语气中不带一丝感情，一字一顿的说道：“之极，派你的亲兵，死死看住五军营大牢中人；即刻召集全营把总以上将领至白虎堂议事，今夜，吾等奉天子诏，诛杀国贼……”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读小说阅读最新章节。

    …………

    就在英国公父子谋划之时，魏忠贤则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南镇抚司值房的上首位。

    嘴里吧嗒着许显纯亲手奉上的茶水，魏忠贤扫了眼屋内一众锦衣卫和东厂大小头目，扭头对着一副恭敬模样的许显纯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说道：“许大人！可不是咱家说你，你这泡茶的功夫，还当真是不怎么样儿哟！”

    许显纯闻言咧开大嘴一笑：“嘿嘿！叫九千岁见笑了，咱老许本就是粗人，这泡茶的娘们儿活计，咱老许自是差点儿意思。”

    魏忠贤咯咯怪笑两声，放下手中茶盏厉色说到：“许大人！咱家可早就跟皇爷辞了那劳什子名号，咱家东厂的崽子们谁若是敢叫上一声，那可是要掌嘴的……这不过嘛……”

    魏忠贤脸色一缓道:“不过你许大人可是锦衣卫的大人物，咱家可是不好处置哟……”

    见许显纯顿时脸上七荤八素的，老魏也就没了调侃他的心思：“嘿嘿！罢了罢了，你许大人的这份儿孝心，咱家心里记着便是……那帮猴崽子们把家伙事儿都预备妥了吧！成国公他老人家可早就等得烦了。今儿个，都给咱家拿出东厂跟锦衣卫的威风跟煞气来，谁敢在这个时候办砸了差事，即便皇爷他老人家心善，厂卫的家法可也饶他不得。”

    许显纯咧嘴一笑，向魏忠贤拱了拱手，便转身挥了挥蒲扇般的大巴掌向着堂内众人喊道：“各位弟兄，魏公公的话你们都听见了，俺老许也没那么多的弯弯绕，都给老子拍拍自己剩下的那点儿良心，这些时日，上到皇爷，下到咱老许，可曾有半分亏待大伙儿？弟兄们也都摸摸自家的荷包，这些时日，咱弟兄们哪个没好好的赚上一票？”

    又来回在人前走了两趟，许显纯又提高了嗓门吼道：“可他娘的现在有人不答应，有人要断了咱们爷们儿的财路，老子问你们，你们答应吗？”

    “他娘的，不答应……”

    “老子看谁敢……”

    “谁敢断老子的财路，老子就叫他断子绝孙……”

    “轰”的一声，许显纯话刚一出口，屋内顿时就一片大乱，一众厂卫大小头目那叫一个“群情激愤”，那叫一个“同仇敌忾”。

    将双手向下按了几次，待众人消停下来，许显纯这才继续喊到：“没错，不答应，可有人不干啊！这些人可都是朝堂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有的还是咱们爷们儿的上司，可他们见不得皇爷对咱爷们儿好！见不得咱们爷们儿去给皇爷收使唤银子；所以，他们要造皇爷的反，要断咱爷们儿的根，要断了咱们爷们儿的财路，老子问你们，你们答应吗？”

    “叮咣”……

    “锵”……

    “噼啪”……

    没等许显纯的话落地，这次倒是再没人喊叫，却是有人踹了桌椅、有人撸起衣袖拔出刀子乱挥，更有几个脾气暴躁的，一刀砍翻了眼前能砍的事物，全都瞪着眼、红着脸，齐齐的看向了许显纯。

    眼见于此，许显纯挽起衣袖冲着众人大声吼道：“好，弟兄们！听咱老许一句，cao起你们的刀子，抡起你们的棍子，跟着老子cao翻这帮狗娘养的。”

    “轰！”的一声，随着许显纯大手一挥，刚才还满满当当一大堂的人，几乎是瞬间就涌出了门外，各自叫喊着集合手下去了。

    而被许显纯这番“表演”惊得呆坐在堂上的魏忠贤，直到目送许显纯扛着一杆镔铁大枪走出了门，这才从刚才惊愕中缓过神来。回头看了眼同样一脸懵逼模样的魏良卿说到：“啧啧！这许大人，还当真……还当真是与众不同……与众不同哟！”

    相比于京营的严谨和肃杀，许显纯这番更像江湖黑道大佬般的训话，倒是很彻底的拱起了东厂和锦衣卫一票大小头目心中火头。只见这群人各自cao着一口家乡特有的“问候语”，便分别领着自己的人马一窝蜂似涌出了锦衣卫驻地的大门。

    顿时，京师各处是缇骑四出，惹得那叫一片鸡飞狗跳。

    …………

    一夜喧嚣，一切尘埃落定。

    紧张了一夜的朱由校发现，自己设想中的那些极端情况居然一件都没有出现。

    这也叫原本想亲自拎刀砍上几个人的他心情很是不爽，很有一种攒了半天劲本想蹲个大号，到头来却发现只是憋了个响屁的感觉一一他是多盼着能亲手砍翻几个不开眼的官员，也好替天启皇帝出一出这胸中的恶气。

    名单上涉及的大小官员及家眷，几乎全在睡梦里被锦衣卫和五军营的兵痞们给拎出了被窝。

    成国公朱纯臣更是亲自cao刀，带着一众亲兵家将把各衙门和京营里潜伏的东林暗线挨着个儿的给揪了出来，在张之极好一顿严刑拷打之下，这帮人受刑不住，却是又供出许多人来。

    内宫里，马乾的两名弟子则很没品的上了迷烟，而李凤翔为了震慑众人，拎着一对金瓜亲手锤杀了十几个看起来孔武有力的禁卫和太监，又担心跑了一个自家脑袋不保，他又命人挨着个儿的挑了脚筋这才安心。

    而听了奏报的方正化却只是轻飘飘滴说了一句：“挨个去挑倒是麻烦，直接砸断了腿该多省事儿。”

    王体乾和高时明不仅带大军围死了信王府，还大张旗鼓的搞来一批工匠在信王府外筑起了一圈围墙。

    当高时明cao弓射杀了几个探头探脑的王府护卫后，喧闹了好一阵的信王府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只有在抓捕骆思恭、骆养性父子时遭到了这对父子的顽强抵抗。

    眼见得自己手下折损了十几个人，魏忠贤狞笑着命人在骆家大门前架起了八尊虎蹲炮。

    原本打算自杀的骆家父子，当听到一众东厂番子喊出“如若自尽，鸡犬不留”的最后通牒后，又各自看了一眼满院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老幼，皆各自长叹一声，便自缚双臂向魏忠贤投降了。

    而叫朱由校更觉不爽的就是这一众文臣，好歹骆家爷俩还奋起抵抗了一下。但这帮文臣直接被吓尿裤子的就有十几位，内阁首辅黄立极更是不堪，刀都没架到脖子上就屎尿齐流的瘫在了地上。最后，还是两个抽签输了的锦衣卫力士如同拖死猪般给架到了车上。

    朱由校是多盼着这帮文臣拿出哪怕一点点的勇气，然后当场被锦衣卫砍了该多么痛快！

    扒拉着手中长长的名单，朱由校不由嘀咕道：“一群怂包软蛋，你们怎么就不反抗一下，直接叫厂卫砍了你们岂不叫人省心……”

    “啧啧！皇爷的心可比老奴黑多了，这老实儿的降了，他老人家都觉得麻烦，啧啧，看来可是有这帮大人们受的哟！”当站在朱由校身后护卫的方正化听见皇帝的嘀咕，心中也不由得腹诽了几句。

    这时，乾清宫大门处传来通报，只见英国公张惟贤、成国公朱纯臣皆身着全甲昂首走在人群最前，后面则是同样甲胄在身的丰城侯李承祚、小公爷张之极和一众京营悍将。

    至于曾经威风八面的“九千九百岁”魏公公，则很识趣的跟自己的宝贝侄子正在一旁小步溜着边。

    没法子，皇帝这么一搞，这朝堂上的东林势力几乎被连根拔起，一旦论功行赏，只看勋贵武将们的表现，必会获得更大的权势；而皇帝摆明了就是要拉拢勋贵武将来打压文官，他老魏要连这点儿眼力价都没有，这么多年的朝堂岂不是白混。

    伴随着甲叶的摩擦声，一众勋贵武将行至御前，在两位国公爷的带领下，众人向着皇帝行了跪拜大礼，英国公张惟贤朗声道:“臣，张惟贤叩首，吾等奉旨平逆，今赖陛下天威，祖宗护佑，逆贼尽数伏法，臣，张惟贤，交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由校单手虚抬，面露微笑说道:“英国公免礼，众将士免礼。”

    收回手，又大声对着场内众人喊到:“平逆擒贼，全赖诸卿，今日，免一切俗礼。诸将士之功，朕已命司礼监造册统计，一应封赏，由厂卫督办，敢于其中克扣诸将士者，灭其三族，以家产充其克扣之数。朕今日把话挑明，朝廷以前欠大家的饷银，朕亦会差人查缺补齐。诸将官也都给朕听仔细了，这前番欠下的银子，便由朕给尔等担了。可凡是占了军户土地房产的，以三月为限，若是主动吐出来，朕绝不追究，三月一到，凡隐匿不报的，可就怪不得寡人心狠……”

    “轰……”

    朱由校话一讲完，随着几十个大嗓门的锦衣卫力士大吼着将皇帝的话向场内众人传递下去，整个乾清殿广场内顿时人声鼎沸了起来。

    而刚才还趾高气昂的京营诸位将领，甚至两位国公的脸色瞬间都变得七荤八素。

    本来啊，这喝兵血得利最厚的，还得属这帮军方大佬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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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还是没赶上在十二点前发，实在抱歉。三斤九两的大明之天启帝国